向璟远倒吸了一口寒气。

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倒在地上差点把晚饭都给吐出来，好半天才堪堪站起身来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跑了，他急速转过头看了看身后惊魂未定的：“没事吧”
“没事。”还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向璟远的表情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自顾自地扣好纽扣，方熠辰这才发现他的手背上有一块擦伤，还在汩汩地冒着血。
看样子明天是没什么心情吃饭了，方熠辰叹了口气：“要不……我带你回去包扎一下吧”
向璟远垂着头，半晌才又轻轻点了点头。
方熠辰家是很典型的三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空着的那间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当作了客房，宁昀偶尔会过来住一下，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没人的。
向璟远不怎么敢轻举妄动，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即使方熠辰给他拿好了拖鞋把他领进来让他在沙发上坐下，他还是有些紧张地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地揉搓着自己的裤子。
“手给我。”方熠辰从抽屉里取出药箱坐在他身边，他才故作淡定地把还沾着点血的手伸了出去。
方熠辰用棉棒蘸着酒精一点一点地给他消毒，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水，向璟远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明明不是什么严重的伤，甚至要放在平时也就是用水冲一冲草草了事，但面前的人轻手轻脚的动作就像是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生怕弄疼了自己似的。
心脏抑制不住地疯狂跳动，一种温热的感觉在心底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好了。”终于上完了药贴好了创可贴，方熠辰这才松了口气，像个***心的家长一样，“刚才是不是磕到后背了，我帮你检查一下受没受伤。”
向璟远瞬间红了脸，慌忙地低下头，但是却没有扭捏也没有谢绝，很配合地背对着他掀起了自己的衣服。
方熠辰原本只是很单纯地想要帮他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但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差点没拿住棉棒。
白皙瘦削的后背上零散散布着斑驳的***，似乎在光明正大地昭示着昨夜那场隐秘而刺激的缠绵，那对诱发着触摸欲望的蝴蝶骨和劲瘦的腰肢总是能寻回他的一些破碎的记忆，让他本能地心跳加速，半天也只能讪讪地放下衣服尴尬地说上一句“还好，没什么问题”。
沉默，话题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两个人之间似乎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僵局。
良久，方熠辰终于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睛：“昨晚的事……对不起。”
“是我应该说对不起才对。”向璟远低着头，自嘲似的笑了笑，声音似乎有些梗咽，“最近压力比较大，心情不好，想着去酒吧喝一杯缓解一下，成果发热期就提前了……”他突然又抬开端，刚好露出了红红的眼眶，泫然欲泣的样子，“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烈这么紊乱的发热，也是第一次发生这种关联……是我不好，让你被迫接受一个男性，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对不起……”
他这么一说反倒让方熠辰本就十分愧疚的心情雪上加霜，相比之下的贞洁要重要许多，虽然自己不能标记他，但同样作为第一次发生关联的对象，怎么都是人家更吃亏一些。
说到底也还是很过分。
“还是在家多休息几天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熠辰只能再次叹了口气，“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被向璟远迅速擦掉，然后轻轻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悲伤，又低下头小声呢喃：“在家待着干嘛呢难受得自己找药吃，抗不住了得自己打抑制剂，不会有人帮我也不会有人关心我，就算发烧烧死也不会有人发现，既养活不了自己又保护不了自己，在家待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方熠辰停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真心实意悲伤的眼泪是擦不干净的，或许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向璟远努力伪装着的冷静也似乎被打破了：“我爸妈在我五岁的时候就不要我了，我小姨小姨父把我带大，可是本年年初的时候他们就……去世了。”
“我只是个没用的，信息素的味道也不好闻，没人会真的喜欢我的……”
方熠辰看着他，不知道是因为他和自己一样都缺少亲人的疼爱，还是因为和Beta相似的刻在骨子里的基因自卑，他总是觉得面前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想到这里，他的内心突然泛起一种酸涩的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只在许多年前出现过一次，近似于……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
这种情绪被暮秋傍晚惨淡的天色覆盖着，似乎演变成了伤感和回忆的催化剂。
“谢谢你今晚帮了我，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向璟远吸了吸鼻子，抬开端冲他笑了一下，“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祝你好运。”
他刚起身欲走，方熠辰就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我叫方熠辰，熠熠生辉的熠，日月星辰的辰，你叫什么名字”
向璟远愣了一下，然后咧嘴笑得很灿烂，不知为何，方熠辰恍惚觉得那一刻，悲伤的阴翳竟骤然从他的脸上褪去了。
“我叫向璟远，方向的向，瑜璟的璟，长远的远。”
“好。”方熠辰也冲他笑了一下，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璟远，饿了没，我去弄点吃的。”3.你能跟他成婚吗“想吃点什么外卖还是出去吃”
“不用那么麻烦。”向璟远也稍稍放松下来，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随便煮碗面什么的就可以。”
方熠辰点了点头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清淡的汤底，上面铺着两片菜叶和几片牛肉，散发着健康的气味，看起来也还挺有食欲。
“谢谢。”向璟远低下头轻声说。
两人沉默着吃面，他们之间的气氛太过于微妙，不是完全意义上的陌生，却也是一点都不熟悉，说什么都显得不太对劲，饶是像方熠辰这种平时比较会缓解气氛的人此刻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了。
“你一个人住”这回是向璟远先开的口。
“嗯。”方熠辰愣了一下，然后轻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没什么家人。”
向璟远皱了皱眉，好像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也跟着苦笑着点了点头。
方熠辰安抚似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家在哪儿住”
“就在对面。”向璟远脸色微红，看着窗外指了指对面楼的其中一扇窗户，腼腆一笑，“挺巧的。”
“确实挺巧。”方熠辰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又正色道，“正好，有个小惊喜给你。”说着就朝他的那碗面努了努嘴。
向璟远按照他的指示，拿起筷子往下翻了翻，一个圆溜溜的完整的荷包蛋就被他翻了上来。
“这好像是我迄今为止打过的最完整最好看的荷包蛋了。”方熠辰咧着嘴笑得很灿烂，“好好吃饭吧，别想那么多了。”
那枚被当作“小惊喜”的荷包蛋像个可爱的小太阳似的懒洋洋地躺在最上面，向璟远突然感觉眼眶有些发酸，赶忙夹起来狠狠咬了一大口，很烫，但是巧妙的热度让他的胃里和心里都很舒服。
之后的气氛也就没那么尴尬了，他们就像两个刚认识的人一样随口闲聊着，聊聊学生时代的趣事，聊聊工作上的问题，气氛甚至变得有些温馨，温馨之余又萦绕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暧昧。
简单的一碗面硬生生吃了半个多小时，方熠辰收拾了桌面去刷碗，向璟远又再一次坐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不想走，想闻着他身上的木香味，想离他近一点，但是又想不出什么捏词留下，他不禁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与此同时，方熠辰也一边刷碗一边思考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直接说要送他回去未免有点撵人的架势，直接说让他留在这儿人家能够也不好意思谢绝，他打心眼里同情这个性别，所以对客堂的那位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保护欲，虽然自己没有任何做出格事的心思，但其实内心里也是希望他可以留下来的。
就这样，在两个碗刷了将近十五分钟之后，他终于从厨房里出来了，向璟远此刻也已经起了身，眼神有点飘忽有点躲闪地看着他。
“天黑了……”“你家客房平时有人住吗”
两人同时启齿，说完之后又有点尴尬地相视一笑，向璟远低下头，笑意爬上了嘴角——他显然是听懂了自己的试探，这让他的内心不禁雀跃了起来。
方熠辰也再次露出了笑容：“没人住，我去给你收拾一下。”
向璟远明天没带电脑，反正他本来也没打算继续工作，换好了方熠辰给他找的睡衣后就情不自禁地躺进了被窝里。
刚洗过的床单很好闻，混合着洗衣液的味道和他身上淡淡的木香，被子的厚度也适中，盖在身上就升腾起一种安全感，向璟远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萦绕的全是他的味道，心里也不禁泛起一股幸福的感觉，躁动的心跳也渐渐平息，好像仅凭这些就足以修补一身的千疮百孔了一样。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睡得最早的一次，也是唯一一夜无梦的一次。


第二天一早，方熠辰买好早餐回来的时候向璟远刚好起床，还有些睡眼惺忪，睡衣松松垮垮的，头发也乱蓬蓬的，一看到他就低下头羞涩地笑。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买了点。”方熠辰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牙刷给你放好了，快去洗漱然后过来吃饭。”
去上班的路上也不像前一天那样沉默了。约好了晚上下班顺路载他回家之后，方熠辰把车开进了地上车库。
独来独往惯了，这还是第一次有除了宁昀之外的人进过他的家门，想到这儿，方熠辰兀自笑了笑，如果能借机交个朋友的话，其实也还不错。
消息提示音响了，他点开消息大致阅读了一下，嘴角渐渐勾了起来。
看来明天是令人愉悦的一天。
“组长明天着急下班吗”一个组员看他早早就结束了工作，笑着打趣，“是不是有漂亮妹子在等你呢”
“你们怎么这么八卦啊。”方熠辰失笑，“我稿子画完了，你们要是画完了也可以下班。”
吃瓜群众们听见这话脸急速就垮了下来，哼哼唧唧地要抱怨，成果方熠辰跑路堪称神速，只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约好了在大厅碰面，方熠辰出电梯的时候向璟远还没到，倒是门口站了个脸生的在东张西望，他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站在约定的地方等向璟远下来。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下班的同事走了一批又一批，他才看见向璟远从楼梯间匆匆忙忙地跑出来，看见了自己还特意加快了脚步。
“不好意思，刚才开了个会耽误了点时间。”向璟远有些气喘吁吁的，“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也才刚到。”方熠辰笑了笑，“怎么不坐电梯下来”
“电梯太慢了。”向璟远撇了撇嘴，抬起来的眼神在接触到门口站着的那个的时候瞬间变得有些慌乱，低下头拉着方熠辰打算从他身边快速通过。
“向璟远！”那个显然没让他如愿，喊着他的名字追上来，一下子就把他从方熠辰身边拽了过去，“你躲什么躲啊，跟我成婚委屈你了是吗！”
这下给方熠辰也整蒙了。
向璟远一声不吭，还是那个很高冷的表情，使劲挣开他拉起方熠辰就继续往前走。
“哎你别走啊！”在后面继续追，“你说你爹不疼娘不爱的，性格也不讨喜，又不娇又不软，信息素味儿还那么呛鼻子，哪个能看上你啊跟我这样的成婚都是你修了八辈子的福气啦！你还有什么可不答应的呢”
向璟远突然停下了脚步，方熠辰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他浑身都在颤抖。
“我不喜欢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个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捧腹大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怎么现在的都开始跟谈感情了吗”他往前走了两步拍了拍向璟远的肩，“璟远啊，哥哥告诉你，喜不喜欢不重要，给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价值呢！”
话音刚落，向璟远就感觉肩膀上那只令人作呕的手被拍掉了，紧接着就被方熠辰拉到了身后。
“这里是公司楼下，请您注意素质。”方熠辰脸上的笑容早就已经消失了，那双笑起来很温柔的眼睛此时没有任何温度地盯着那个，加上并不输给的身高和体型，倒是真的很有压迫感了。
最重要的是，引认为傲的信息素压制在他这里派不上任何用场，两个人就这样对峙了半天，也开始有点心虚了，只能指着向璟远继续挑软柿子捏：“你，你不跟我成婚难道让他娶你吗也是，就你这样的配个平平无奇的Beta也算是抬举你了……”
“他很优秀，就算和我这种平平无奇的Beta在一起，也会比你这种普通且自信的优秀。”方熠辰冷哼了一声，又安抚似的拍了拍向璟远的胳膊，然后拉上他转身就走。
“哼，向璟远我告诉你，只要你没成婚，你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在后面咬牙切齿地喊。
向璟远浑身一颤，紧接着他就感觉到那只原本拉着自己手腕的手慢慢向下滑，最终变成与自己十指相扣。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脏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似的。
“那就不劳费心了。”方熠辰转过头冲那个轻轻笑了一下。
直到骂骂咧咧地朝着反方向走了，方熠辰才呼出一口气，他刚才也是被那个给恶心得够呛，刚想安慰一下向璟远，成果偏过头就看见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里闪着炙热的希冀的光。
他突然感觉心脏像是被捏了一下，急速松开了那只与他十指紧扣着的手。
向璟远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取代而至的是令人心疼的落寞，眼眶酸得让他想使劲揉几下，他低下了头，自嘲般地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刚才帮我。”
方熠辰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没事，一会儿……”
“一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向璟远抬开端冲他勾了勾唇角，笑得就像最开始那样生疏，似乎在极力克制眼里的泪水，“这两天麻烦你的已经够多了，这次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说着就像是要躲避什么一样落荒而逃。
方熠辰在原地愣了半晌，才重新往停车场走。
本来打算带向璟远去公司附近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的，但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没了吃饭的心情，索性直接开车回了家，坐在书房里想要画点稿子，却也是静不下心来。
抛开多余的感情不谈，满打满算他和向璟远认识也才不过两天，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也未免有点巧合了，他不禁想起了那杯让他不对劲的果酒，总感觉一切似乎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儿，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您好，是我，请您帮我查一个人，好的我等您消息，谢谢。”4.可是我真的喜欢他向璟远能够永远都说不清楚这种一大清晨刚下楼，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方熠辰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俊朗颀长的男人，长款的休闲风衣很好地勾勒出宽肩窄腰和一双过分修长的腿，衣摆很有节奏地随着风微微飘动，发型却始终一丝不苟，那种气质似乎介于大儿子和成熟男人之间，就像明明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现在却在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不小心被吹落在肩上的一片枯叶。
他就那么随意地靠在车门边上，一旁的银杏树不偏不倚地遮住了一部分洒在他身上的光线，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一样。
向璟远不知不觉就看愣了神。
他明明知道方熠辰善良但并不轻率，做决意总是会深思熟虑，不能够那么轻易地就给出自己的承诺，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多么难过，甚至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可是看到那个人就这么站在那儿的时候，他就又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攥住自己的手又甩开的那一刻，好像心脏蓦地充盈又骤然被掏空，那种慌乱的空虚感持续了好久，甚至连昨夜一如既往的噩梦中都充斥着像是被针猛地戳了一下的刺痛。
会克制不住地感到惊喜，却又掺杂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委屈。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轻咳了一声。
“你来啦。”方熠辰扔掉手中的枯叶，迈着大步笑着朝他走过来，“走吧，一起上班。”
虽然已经很多次明里暗里观察过这个人，但此时随着他不断向自己接近，向璟远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觉得，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方熠辰的身形十分挺拔，外观丝毫看不出是个Beta，他的脸部线条很硬朗，棱角分明，五官深邃，尤其是那一双漆黑的眼睛，眼尾狭长，眼梢微微上挑，不笑的时候有种秋天的肃杀冷冽感，笑起来又像春天一样温暖而灿烂，活泼又有朝气。
真的是见一次就会心动一次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