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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当李长毛名满江湖,荣归我们赵家镇故里时,已经是个饱经风霜的半百白叟了。送他回来的徒子徒孙像一群忠诚的猎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培养出了一代武林豪杰的小镇。刚进镇口就被簇拥的人群堵住了,我们赵家镇人民的热情像是决了口的洪水般,把几个年轻弟子吓得手都摸上了刀把。

人们欢呼着高举起纸牌,上书“欢迎武林盟主还乡”、“武学宗师,江湖传奇”等大字,遍洒满街的鲜花,标语响亮整齐,吹吹打打,简直比迎亲的队伍还要热闹。

镇里的百岁白叟秦瞎子遁声出来,紧张问身边的人:“出什么大事啦”喧闹中有人回他:“是李长毛,李长毛回来啦!”

秦瞎子听后便忿忿地柱杖回去:“我还认为皇帝出巡呢。”

李长毛坐在高辇上被弟子抬着,被百姓簇拥着,简直感动得泣如雨下。虽然眼前这些热情的乡民他早已不认识,可实在让他感受了家的温暖。看着故乡这一条条熟悉的街道、古旧的建筑,以及那条印象深刻的白沙河,他不禁站起来高呼:“我李长毛又回来啦!”

“师父,我们已经往返转了三趟了,您家到底在哪儿”

李长毛挠头想了想,突然兴奋振臂:“先转够十趟!”

【一】

李长毛本不是我们赵家镇人,他八岁时才到的这里。那年他娘带着他逃荒,快到我们赵家镇时,他娘便病死在了路上。临死前,她对这个生命力顽强的儿子说了一番让他迷惑的话,又说,往下你得自己走了,走到前面那个镇子,你就算活了。

八岁的李长毛人如其名,顶着一头茂盛蓬杂的乱毛,毛色黄恹恹的。他对娘磕了三个头,接着迈开小孩的步子一路走走歇歇,终于在日落时分,颇带悲凉地在我们赵家镇踏上了第一个脚印。

他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我们赵家镇的街道守护者张小福。十三岁的张小福正啃着一段卤鸭颈,起早贪黑地走在我们赵家镇大街上。他的结义兄弟陈小贵,刚刚因为争夺鸭颈所有权的问题跟他分道扬镳。百无聊赖的他此时嗅到了李长毛身上的生人气味,眼珠急速有了神采。

他老气横秋地审问李长毛:“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李长毛看着那截鸭颈:“将那个给我,我便告诉你。”

“嘿。”张小福没料到这家伙竟会讲条件,便坏笑着对他叫,“你瞧你身后是什么”

李长毛应声回头,张小福急速捉住了他的手腕,使劲扭到他的肩胛骨上,这一招唤作“别烧鸡”,直别得李长毛连连惨叫,眼泪都疼得流出来。

张小福得意地说道:“服了吗这里的大街小巷,都是我张小福的地盘,以后你若想在这里混,便要认我做老大!”

“服啦服啦,你是老大!”李长毛哭喊着告饶,却趁着张小福放松,回头对他手腕咬了一口。

“哎呦!”张小福急速撒了手,望着李长毛逃跑的背影大叫道,“小混蛋,你给我等着!”他看看手背上的齿印,低声嘟哝着,骂一会儿这个外来的小王八蛋,又骂一会儿自己的兄弟陈小贵。

李长毛一口气跑出老远,靠在墙上舒缓心跳,他此时才感觉到虎落平阳的滋味了。在家乡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名震一方的小霸王,可如今连口水都未能喝到,却先被人吃了个“别烧鸡”。而眼看天色已黑,此时他又冷又饿,不由又呜呜地哭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在大街上游荡,后来便在路旁昏沉沉地睡着了。半夜里有个又跳又叫的傻子从大街上跑过,将他给吓醒了。他仰头望着赵家镇的美丽夜空上,有无数繁星闪烁,苍蓝色的天幕如海面般缓慢起伏,像他死去的母亲呼吸平稳的胸脯。他望着静谧的星空进入了梦境,梦里他正抱着一个香喷喷的肉包子,正当他要大咬一口,却突然醒了。

这时赵家镇的大街已经是热闹的早市了,李长毛揉着睡眼,咂嘴回味着梦中的包子香,起身走到对街王包子的包子铺。

王包子经营着我们赵家镇唯一的包子铺,他认为自己的包子天下第一,便要求大家叫他“包子王”。每当有人上来喊王包子时,他便乜着眼睛假装听不到,直到对方认输道:包子王,快点吧!他才心满意足地给端上一笼。可是人们吃完后,又笑嘻嘻地呼喝道:王包子,快过来结账!他没法装聋了,只好气呼呼地过来伸手接钱。

此时他正站在热气腾腾的蒸屉前,看着李长毛目标明确地走上来。李长毛大大方方地说:“掌柜,给我来一个包子。”

王包子说:“我头回见吃早饭的叫花子。”

李长毛说:“我早饭和晚饭合并到一块啦。”

王包子挥手:“快滚蛋,老子还没有开张呢。”

李长毛寸步不移:“给我一个,你就算开张啦。”

王包子仔细瞅了瞅面生的李长毛,说:“给你小王八蛋一个也行,不过吃完你要实话实说,我王包子配不配叫包子王。”

李长毛点头,接过一个颤巍巍的大肚包子,埋头猛嚼,很快手里便没了影儿。王包子小心地盯着他,问:“怎么样”

“忘啦。”

“什么忘了”

“吃太快了,忘记什么味儿啦!”

“嘿,你这小王八蛋。”王包子咬了咬牙,心想明天誓要听一句夸奖不可,他又抓起一个包子塞给李长毛,“这回慢点吃!”

李长毛用指头小心地托着,咬一大口,闭着眼在嘴里哈着热气,细嚼慢咽而下,颇为享受地摇晃着脑袋。直到全部下肚,王包子满怀期盼地问:“这回怎么样”

李长毛吮吮手指,睁开眼对他评价道:“比我娘做的差多了,你也就配叫个王包子。”说罢扭头便走。

“小王八蛋……”王包子怒不可遏,抄起手边的擀面杖,“拿老子寻开心!”他一路追打而去,奈何李长毛在人群中的身小腿溜,他便对前方一人喊道,“花傻子,快给我拦住那个小无赖!”

前面果然有个大傻个儿憨笑着堵他的去路,这人便是不分昼夜在大街上游荡的傻子,因为脸上有一块火烫疤,人们都叫他花傻子。李长毛被他吓了一跳,情急慌乱中跳上了旁边一辆缓行的马车。

赶车的把式还没反应过来,只觉一道黑影窜进了车厢,接着便听里面女人的惊呼。

车里面坐着的是我们赵家镇赵员外家的夫人,她昨晚在城西的娘娘庙烧香祷告了一夜,正心神疲倦。赵家夫妇是我们赵家镇有名的善人,可二人自从七年前有了儿子赵明逸之后,再未能得到其他子女。寻医无果的赵夫人只能求助神佛,求仙灵让她怀上一子,好给赵明逸做个伴儿。可一年又一年过去,神佛未曾将她理会。

而这日,面对这个贸然钻进来的虎头虎脑的小子,她突然和神佛产生了灵犀的共鸣。她昨夜在娘娘像前祷告时,昏沉中似是听到上神有话嘱她,本觉迷惑的她现在明白了:这个无故拱进车里的小叫花子,便是上天派来陪她的儿子赵明逸相持一生的伙伴。

而李长毛看着这个慈眉善目、身着绫罗绸缎的妇人,感觉她像是坐在车里的一尊菩萨,面对菩萨他终于老实了一些。

李长毛就这样进了赵宅,赵宅内雕梁画栋,是我们赵家镇最为富气的所在。而在李长毛眼中,这里简直就是皇宫了,他目瞪口呆地任凭旁人给他洗澡换衣,那一头杂毛经洗后更加蓬松纷乱。这期间他见到了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赵夫人将那男人拉到一边,轻声说着什么。男人伸头看了看他,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这时李长毛才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已经发生转折了,他套着那身锦织的新衣袍,像个猴子似的窜出去,满大院的找寻着什么。

家丁们便像抓猴子一样的逮住他,问他在找什么。

他说:“锹,铁锹呢”

他跳进花园里,抢过一个家童手中的铁锹,抱起便窜出了赵宅。

“快……快跟上他!”众人不懂那那小子为何要携锹潜逃,赶紧乌泱泱地追上去。

李长毛抱着铁锹,一路跑到我们赵家镇的郊外。在一处荒沟旁他突然停下持锹而立,大口喘着气。身后的家丁们也停了,认定这个小子已然力竭,打算当场与他们决一死战。

接着他们见到了荒沟里的女人尸体。

李长毛喘匀了气,开始埋头挖坑,他费了一些时间将女人的尸体埋好,又细致地堆出了一座坟茔。远处的家丁们一直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们承认那个沉默的小孩释放出一股悲伤而庄严的气场,让他们不敢接近。

埋葬了亲娘,李长毛跪在坟前,映着落日黄昏放声哭了起来。

等李长毛长大一些后,曾跟我们赵家镇的人们说起这件事。他说:“我本来是没打算埋我娘的,因为当时老子不过是个乞丐,往后尸体准得和我娘一样被野狗吃了,那样母子也算是同归一处。可老子进了赵宅,知道以后不会喂野狗了,那也不能让我娘喂野狗,所以我便将她给埋了。”

那天赵宅的家丁合成个“人肉轿”,将李长毛抬了回来。他们对主人说明后,赵夫人欣慰地笑了,说这小子往后准是个重孝重义的人。赵员外也点点头,补了一句:“就是莽了点。”

为宣告喜得新子,赵宅摆了一场盛大的家宴,把我们赵家镇有头有脸、没头没脸的都请来了。其中便包括算命的秦瞎子,包子铺的王包子,张小福的父亲张铁匠,陈小贵的父亲陈屠户,连花傻子都得到一串喜钱。

这些人大多是第一次进赵宅,连连羡叹着满眼的豪奢富贵。其中只有秦瞎子插不上嘴,但他很快另辟了溜须的路径,称赞赵员外“命中有福,聚得一双龙儿虎子,家业必定代代兴旺”。

而赵明逸的私人教员康秀才,不甘被秦瞎子抢了先,对着赵员外谄笑道:“新公子气宇不凡乃人中龙凤,不才献拙,为贵公子新拟了个响亮的大号。”此事他早有谋划,提前在家将四书五经翻了个遍,只力求能在今日将马屁拍得响亮。

于是今日趁着众人起哄,他摇头晃脑地卖弄了一大通,最后将马屁定为“赵乾坤”三字。“乾坤者,天地阴阳也,有道是四象变化……”他睁开眼,却见台下皆两眼发呆。转看赵员外的表情,不料赵员外也微笑着摇了摇头。

赵员外道:“其实名字我早就想好了,我已有一子叫赵明逸,再有一子便要叫赵明豫,取个‘逸豫’之意。”

底下的人们急速鼓掌叫好。其中的王包子低问旁人:“好好的两个儿子,咋就叫个‘抑郁’呢”

旁人回道:“要能听懂你也是有钱人了,你王包子的儿子只配叫小王包子。”

这时台上的李长毛与赵明逸,已经像对花瓶似的被展览了大半个时辰,腿都站酸了,李长毛小声嘀咕道:“去他的赵明豫,我就叫李长毛。”

可惜周围的欢呼声太大,只有一旁的赵明逸听到了。

赵明逸比李长毛小一岁,个头却要矮上许多,他的皮肤白净,眉眼清秀。可此时的他却要比李长毛更加抑郁,他本来期望母亲能给自己生个妹妹,不济有个弟弟也是可以的,却不料有天一个粗粗壮壮的小子踩踏着他精心培育的花草,突然冲到面前叫道:“锹,铁锹呢!”

【二】

赵明逸是我们赵家镇最让人嫉妒的小孩,他从小便被养在蜜罐里,包在蚕丝绒里,有三个奶妈轮流喂他。

当外面的张小福因为偷吃鸡蛋而追得满大街疾走时,赵明逸正在嫌弃饭桌上的七碟八碗不合口味;当外面的陈小贵到了学龄却只能随他爹学习杀猪时,赵宅已经让康秀才上门做他的私人教员了。

而虽然他是我们赵家镇人民艳羡的对象,其实很少有人能见到他。偶尔遇到随母亲出来,他也是寡言少语的,懂礼,又安静。

这其中很大的缘故,是他的确跟大家都不太熟。他虽是赵家镇人皆知的富二代,却被圈养得不太像我们赵家镇人。他的童年都呆在家里跟着康秀才读开蒙书,闲暇时也只能跟院里的花草说话,求它们让母亲早日为他生出个伙伴。

可谁曾想,有一天这个伙伴突然来了,他踩着那些花草上,不由分说便抢走了自己手中的花锹。

后来,母亲让这个呆呆壮壮的儿子和他站在一块,对他们说:从现在起你们便是兄弟了,以后你们要相互扶持,记住了吗

赵明逸冷冰冰地看着对面那小子,对方则大咧咧打了个喷嚏,用袖子抹着鼻涕,对他咧嘴笑着。

李长毛的到来,不光让赵明逸感到不适应,还让令一个人愁坏了头脑,那便是康秀才。这个酸腐的文人仗着半吊子学识,对我们赵家镇百姓向来是嗤之以鼻的态度,成为赵家公子的私人先生后,他更觉得身份提高了一层。走在街上,他故意捂着鼻子匆匆而过。旁人问何故,他便痛苦地感叹道:“这外面的气味太难闻啦,鄙人闻惯了赵宅里的书香花香,实在受不得啊!”

那个名为“赵乾坤”的马屁没有拍响后,他着实为知音难觅而自怜了一阵子,可后来他才确信,这个满头杂毛、四处捣乱的小混蛋确实配不上他给起的名字。本来康秀才只负责赵明逸,赵明逸安静好学,他自得悠哉。自此李长毛来了之后,康秀才猛然发觉自己遇到了人生宿敌。

康秀才对李长毛的顽劣束手无策,打算去跟赵员外叫苦。不料小混蛋竟恶人先告状,掰着指头从康秀才如何在厨房偷吃,又如何在书房懒睡,一件一件,说得夫妇俩瞠目结舌。

康秀才知道这样下去,已经怕是再难闻到赵宅的书香花香了,只好对赵员外说:“古贤者倡导因材施教,贵公子不是读书的料,如此以往怕是连明逸也被带坏了。”

夫妇俩听后也只好由了他,从此任李长毛在赵宅中乱窜。

赵宅虽大,可总有转遍的时候,没过多久,李长毛开始感到无趣。他回到书房探望康秀才和赵明逸,可两人像是庙里闭眼念经的和尚,令他感到更无趣。

于是很快他便逃出家门了,赵家镇的大街小巷才是他的天堂。铁匠铺子里叮叮当当,张铁匠的锤头砸出一串串耀眼的火花;旁边的肉铺挤满了人,陈屠户在万众瞩目下高举着杀猪刀,像个意气风发的将军。他一直溜达到包子铺前,跟老板熟练地打招呼:“多日不见,王包子。”

王包子本已露出了喜色,听到后一句却又生气了:“叫我包子王。”

李长毛从兜里摸出从康秀才那里偷到的几文钱:“王包子,给你,这是我之前的包子钱。”

王包子喜出望外,也顾不上称呼了,急速接过来:“你这小王八……不,你现在是赵明豫了,赵公子果然是讲究人。”

李长毛老成地摆摆手:“我从来不欠人情。还有不要叫我赵明豫,我叫李长毛。”

“好好好,”王包子收好钱,“以后你叫我包子王,我便叫你李长毛。”

“一言为定。”李长毛点点头,顺手又从笼里拿两个包子走开了,“下回给钱,王包子。”

李长毛细嚼慢咽地品着包子,走在回赵宅的路上。明天的出游让他很满意,他已经默认刚才所视察的几条街是他的地盘了。可是很快有人毁了他的心情,便是初来便给他吃了“别烧鸡”的张小福。

李长毛慌忙亮明自己赵家公子的身份,不料张小福颇有“贫贱不能移”的骨气,说道:“那更得请你吃一顿别烧鸡了,你快看你身后是什么”

李长毛吃一堑长一智,笑道:“莫想再骗我一次了!”

却不料手腕一紧,竟被身后的人给攥住了,接着张小福也扑过来,抓住他另一只手。

李长毛才知道他还有个帮手叫陈小贵,两人不久前曾因争夺一截鸭颈而割袍断义,很快又因为无聊而重修旧好。他们重新成为制霸赵家镇街巷的好兄弟,此时联手对付起李长毛来自然易如反掌。

这天李长毛饱饱地吃了张陈兄弟俩一顿“别烧鸡”,最后只好大声求饶才得了他们的饶恕,然后一路抹着鼻涕眼泪,哭啼啼地回到了赵宅。

他连着好几天没敢出门,后来实在憋不住,又偷偷溜出去。可是走在大街上已经没有之前的从容了,生怕再遇见那对兄弟。

李长毛的童年生活,就是日复一日在我们赵家镇的大街小巷上闲逛着。直到逛成了四处混吃混喝的熟脸,依旧也没能成为街道上的霸主。遇不到张陈兄弟时他便稍稍嚣张一些,若不幸遇到了,就只能撒腿逃跑。

在整整吃了张陈兄弟一年的别烧鸡后,他终于痛定思痛,认定自己吃亏的根源就在于以一对二。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也需要一个帮手,于是将目光瞄准了赵明逸。

“哎,你娘说过,咱们是兄弟对吧”李长毛凑上去搭讪。

赵明逸对这个家伙的感情复杂。之前一起读书时,李长毛的顽劣野蛮既让他惊奇,却也让自己得到了罕有的轻松和趣味。后来二人讲堂再次变得安静无味,康秀才还常告诫他,要少与李长毛接触——“那小子长了反骨,以后不是掉到白沙河里淹死,就是要跟你争家产”。赵明逸看他言辞凿凿的样子,心里果然害怕起来。

“既然是兄弟,那么哥哥有事,你不能不管吧”李长毛搂上他的脖子讨好道。

“你要做什么”赵明逸有些反感他的亲昵。

“我要你跟我出去杀两个人。”李长毛道。

“什么”

“不,”李长毛急速解释:“我是说杀鸡给猴看,只要把那两个人收拾了,往后赵家镇就没人敢动我了。”

“娘不让我随便出门。”赵明逸说,“再说,马上就要准备康教员的测验了,我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说罢他便面无表情地走开。

李长毛却在后面喊道:“我能让康秀才给你考不成试,你帮我去解决我的问题!”

赵明逸迟疑一下,还是停了下来。

李长毛急急地跑出去。他出入赵宅大门的次数比所有人都多,如今赵宅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卧室,整个赵家镇才是他的家。他摸进一家药铺,连哄带骗弄来了足量的泻药。

很快康秀才便托人来告假,说自己偶感伤寒,暂不能来教书。真实情况其实严重的多,他康秀才已经离不开茅房了,许多人都曾听到他在里面的哀嚎声。有人奇道:“康秀才这是怎么了”便有人回:“他确定在里面闻到了花香书香,不愿意出来啦!”

这天李长毛拉着赵明逸,朝约战的巷子走去。李长毛踌躇满志地说:“等会儿你不用怕,我能对付一个半,你只须对付半个人就行。”

“可是,我怕连半个也对付不了。”赵明逸心神慌乱。

“那你就对付半个的半个。”李长毛说,“只要能拖住一个,我就能打得过他们了。”

很快他们便看到巷口的那对兄弟,两人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到他们不由喜道:“这下我们有两只别烧鸡吃啦。”

“你们再也不想欺侮我了!”李长毛大笑道,“现在我也有兄弟啦!”

对方说:“你们的兄弟是假的,我们才是真兄弟。”

李长毛说:“我们也是真兄弟。”

对方说:“既然是真的,那他为什么跑没影儿啦”

李长毛扭头一看,才发现赵明逸人已经不见了。他心道一声不好,打算掉头逃命,可张陈兄弟俩已经追了上来,各自捉住他一条肩膀:“哈哈,你的真兄弟呢”

两人将李长毛按在墙上,使劲扭着他的胳膊,直疼得他哇哇大叫:“赵明逸你这个王八蛋!老子相信你真是倒了霉啦!”

张陈二人嬉皮笑脸地折腾着他,直到李长毛打算再次求饶,这时两人却突然松了手。李长毛回头一看,只见赵明逸正领着几个赵宅的家丁,急急地跑上来。

“你去哪啦!”李长毛骂道。

“我……怕我连半个的半个也对付不了,所以回去叫了些人来。”

李长毛说:“你怎么能叫旁人来呢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这时张陈二人已经打算开溜了。李长毛叫住他们:“你们不能走,我们的决战还没完呢。”

他们说:“我们还有事,改天吧。”

李长毛展现出他往后得以称霸武林的优良品质,说:“你们两个欺侮我一个,但我不会多人欺侮你们两个,我李长毛有我的原则。你们挨个跟我决战,赢了我就继续让你们吃别烧鸡,输了以后就要听我的。”

张陈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先上的是张小福,他挥舞着乱拳劈脸打脸冲上来。一会儿功夫后他就被李长毛按在了地上,他脸贴在尘土中喊道:“行了,我认输啦!”李长毛又对着陈小贵摆好架势,对方却咕咚一声坐到地上:“我也认输啦,你能打得过他,确定也能打得了我。”

李长毛放下拳头:“那你们服气了吗”

二人点头:“服气了。那我们是你的兄弟了吗”

李长毛想了想,说:“你们各算我半个兄弟,加起来才算整个。”

“那他呢”二人指着赵明逸问。

李长毛说:“他只能算半个的半个,并且你们得先别一回他的烧鸡。这样他就知道被兄弟抛弃是什么滋味了。”

【三】

那天赵明逸谢绝了李长毛提出的别烧鸡体验,带着家丁们回去了。他搞不明白,分明是自己找人来帮李长毛解了围,且这是他头回做这种出格的事,可李长毛却恩将仇报。

他对李长毛的友谊试探就这样结束了。之后他继续自己的读书生活,偶尔在家里遇到李长毛,也是冷冷漠淡的。

李长毛自然也顾不上这半个的半个兄弟,他有自己的事业去做,那就是带着张陈二人在我们赵家镇的大街小巷四处视察。不久他又将花傻子也吸收成了他们其中一员,四个人的队伍走在路上已小有规模。他很快啸聚了所有调皮捣蛋的孩子,成为人尽皆知的小混蛋头子。

这时李长毛已经十五岁了,常可见到他领着一帮孩子成群结队、纪律严明地走在我们赵家镇的大街小巷上,人们看了都要称赞一句:这小子长大了非得谋朝篡位不可。

眼看手下帮众发展得几近饱和了,李长毛又做出指示:“听说临镇的帮派已经开始挨家挨户的索要钱财了,我们长毛帮也不能落后。”

底下高矮不齐的帮众们皆点头称是。

李长毛指指前面的店铺:“就从那家开始。”

他的左护法陈小贵说:“那是我家的肉铺。”

李长毛说:“正所谓大义灭亲。”

于是帮众们便浩浩荡荡地闯了进去,很快陈小贵他爹举着刀怒气冲冲地杀了出来,追得他们满大街鬼哭狼嚎。

头回融资便遭失败,李长毛感到受挫,躺在秦瞎子的躺椅上愁眉不展。秦瞎子便问他:“李长毛帮主何故唉声叹气”

这时我们赵家镇的人们都已经习惯叫他李长毛了,事实上,凭借他那些年在我们赵家镇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事迹,早就没人记得他“赵明豫”的名字。

李长毛便说起他对帮派往后发展的忧虑。秦瞎子便说:“你不是当头领的料。老夫早算出来了,你小子以后注定准是个翻江倒海的独命家伙,混正了能当个大侠,混歪了就得是个阶下囚。”

李长毛从躺椅里跳出来,说:“那我要混正,怎样才算大侠”

“大侠者,惩奸除恶也。”

“怎样才算奸恶”

“奸恶者,狡滑蒙骗之嘴脸,尖酸虚伪之原形也。”

李长毛想了想,深觉有理。他转身看看秦瞎子的算命摊子,说:“从现在起,你不准再给人算命了,否则我先打你个狡滑蒙骗者。”他说罢还不放心,便动手拆了他的遮阳棚,卷了算命摊,一并扔进了身后的白沙河里,又回头对秦瞎子道:“谢谢你的点拨。”

接着他不顾身后秦瞎子的跳脚怒骂,走到前面街上喊道:“我李长毛从此要做个大侠!”

迈出行侠仗义的第一步之后,他感到身心愉悦,回赵宅时都吹起了口哨。

如今赵宅已经无法监管他了,虽然从无人敢上门兴师问罪,可他在外面的斑斑劣迹还是传进了赵家夫妇的耳朵,对此赵夫人也只能抚额长叹。

惩戒了秦瞎子后,李长毛一直都在琢磨那个有着“尖酸虚伪之原形”的人。他想来想去,溜达到了赵明逸的书房,其内正传出康秀才公鸡似的怪调。

李长毛将赵明逸叫出来,问:“兄弟,那姓康的最近可为难你了”

赵明逸叹口气,总算对他说了句好话:“你不要再惹事生非了,就算不为我们家的脸面,也得为你自己以后想想。”

李长毛看见了他被戒尺打红的手心,问:“那王八蛋打你了”

赵明逸说:“教员打学生是应该的,而且这也与你无关,我仅是你所谓的一半的一半的……”

李长毛说:“就凭你刚才说的话,你已经算是我一半的兄弟了,我李长毛知道好歹。”

他拉着赵明逸走进书房,那气势让康秀才不禁后退了两步:“你……你小子要干什么”

李长毛说:“我不会在赵宅里动粗,所以你千万不要在外面被我碰到,不然我必要将你尖酸虚伪的原形给打出来。”

李长毛放完狠话,便大义凛然地走了。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还未等打出康秀才的原形,自己却先中了招。在背后捅他刀子的人,便是张陈兄弟俩。二人一直尽忠职守地做着李长毛的左右护法,可由于这位帮主过于霸道独裁,让他们产生了谋逆之心。

更何况李长毛之前的决策,让他们十分不满。陈小贵说:“他这回能让大伙洗劫我家的肉铺,下回就敢带人攻打你家的铁匠铺。”

张小福说:“而且他还趁着你爹追打我们,自己在后面趁乱把肉都给偷走了。”

陈小贵说:“这是一帮之主该干的事吗”

张小福说:“这就不是人干的事。”

于是两人一合计,便决意反水了。承秦瞎子之言,李长毛果真不是当头领的料,张陈去跟大家稍稍煽风点火,所有帮众便都被策反了。

等李长毛再背着手,挨街挨巷地视察自己的地盘和小弟们时,便嗅到些异样气息了。当他看到那些意味不明的眼神时,便彻底意识到出事了,急速撒腿开跑。身后一众往日的追随者急速变成了追杀者,喊叫着朝他冲上来。

那天的情形,我们赵家镇的许多人都看到了。几十号大大小小的帮众撵得他们的帮主李长毛像条丧家犬似的跑出一条又一条街。而当李长毛烂泥一般躺在街头大口喘息的时候,已经明白自己从此大势已去了。

此后李长毛老实了许多,之前令他风光无限的大街都不敢再去了,只能在小巷里蔫头耷脑样瞎溜达。偶然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不过潦草回应一声。

赵家镇的人们都认为这个祸害算是闭了气,可不料有天竟又见证了一场好戏。那天李长毛正溜着街边心不在焉地瞎转着,突然遇到了前面同样心不在焉的康秀才。

自从李长毛扬言要打出他“尖酸虚伪的原形”后,康秀才便一直心神不宁。走在从家到赵宅的路上,他都要看看身后,有没有那个小混蛋跟上来。许多天都平安无恙,他正稍稍松气时,却不料明天跟这小混蛋撞了个满怀。

李长毛一见他便笑了,问:“准备好了吗”

“准……准备什么”康秀才不由慌乱。

“当然是准备露出你的原形啦,正巧我已经好些天没松松筋骨了。”

他说着便攥住了康秀才的领口,猛地一拳打在他的左脸上:“你怎么敢欺侮我的兄弟”

这一拳便打得康秀才头晕眼花:“什么兄弟”

李长毛又来上一拳,叫道:“赵明逸就是我的兄弟!我李长毛最讲义气,没人能欺侮我的兄弟。”这话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听到了,其中不乏他往日的追随者,听后不由脸色泛红。

李长毛一边嚷着,一边揍康秀才,只揍得他“哎呦哎呦”个不停。李长毛急了:“快,快点露出你的尖酸虚伪的原形!”

可康秀才在他的老拳下只会“哎呦哎呦”个不停,李长毛便住了手:“看来揍是揍不出来了。”他直起身来,拖着康秀才的两手将他拉到了白沙河边上。这时沿河两岸和石桥上皆占满了我们赵家镇的看戏百姓,大家都很好奇他到底要如何搞出康秀才的“尖酸虚伪的原形”。

李长毛按着康秀才的脑袋,让他看着水面上自己被打成猪头的脸:“看来只能把你的原形洗出来啦!”说着便将他的脑袋按进了水中。

康秀才趴着头咕噜咕噜灌饱了河水,猛地抬开端来:“我尖酸!哎呦哎呦……”

李长毛又把脑袋按下去,半天康秀才又抬上来:“我尖刻!哎呦哎呦……”

李长毛开心了:“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嘛。”他得意地拍拍手。

李长毛洗出了康秀才的原形后,又开始了他低调而乏味的溜街生活,好像那场壮举跟他完全无关。而被揍成猪头又被灌成蛤蟆的康秀才,很快便跑去赵宅告了状,他哭哭啼啼不依不饶,说得赵家夫妇脸色时红时白,最后足足赔了二十两银子才算了事。

李长毛自然不知道这些,这天他正在街头阴凉里打坐,却看见了大街上赵宅的马车,赵明逸正独自一人坐在里面。“赵明逸,赵明逸!”他急速上去拦了车,将脑袋伸进去,“你如何也上街啦”

赵明逸看了看他,淡淡道:“城西有个在外地为官的孙老先生,他现在退休回乡,我以后要跟着他学习了。”

“怎么,不让康秀才教你了吗”

赵明逸说:“康秀才被你给打伤了,只能在家养伤。而且以他的学识,已经教不了我了。”

“好好,”李长毛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放心,要是这个孙老先生敢打你手板,你就告诉兄弟我,我保证把他的原形也打出来。”

赵明逸却拨开他的手,道:“你不要再乱来了,我们家的脸面都快被你给丢光了。”

李长毛喃喃道:“可是,我们是兄弟呀,我现在只有你这一个兄弟了。”

“我们不是兄弟。”赵明逸小声咕哝了一句,接着便让车夫继续行进了。

李长毛只得跳下来,看着那马车冷漠的背影,感到无比失落。他搞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是做了兄弟应该做的事,赵明逸却要这样对待自己。

他因此而觉得心寒,进而做出一个冲动之举,他拿出这几年四处搜刮得来的钱,径直去了王包子的包子铺。

“我这几年在你这白吃了不少包子,现在来还账啦。”李长毛把钱全部甩给他。

王包子喜出望外,差点认为自己是在做梦,连夸李长毛是个汉子。

李长毛说:“账我还啦,现在我要问你,我李长毛是不是个好人”

王包子实话实说:“你当然不是。”

“那我是啥”

“你是个小王八蛋。”

李长毛作势要把钱收回来,王包子赶紧解释:“不光你是王八蛋,全赵家镇的人都是些王八蛋。”

李长毛低头:“所以赵明逸才不认我。那怕我是为他好,我真心拿他当兄弟,他也不愿认我。”

王包子说:“来我这里吃包子的那些王八蛋们,每次都说我的包子难吃,可他们第二天还是会来。王八蛋们从来都不肯叫我一声‘包子王’,可只要我的铺子在,全赵家镇就没有人敢再开第二家包子铺。所以他们全都些嘴硬的王八蛋。”

李长毛若有所思,抬开端来:“我明白了,原来赵明逸也是个嘴硬的王八蛋。”

王包子拍拍他的肩膀:“你李长毛当然不是好人,不过,你算个好王八蛋。”

李长毛也拍着他的肩膀:“你也算个好王八蛋,王包子。”

【四】

接受了王包子的“王八蛋理论”后,李长毛的心情变好了许多。可是他的日子却一天比一天难过,他知道现在自己没有脸回赵宅了。

听说张陈兄弟俩篡位成功后汲取了前人教训,将花傻子也提拔上来,设置了三权分立的帮派制度。如今的李长毛只能独坐街头一隅,对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打坐冥想、辟谷参禅,颇有要修炼成佛的迹象。

只有当赵明逸的马车颠末的时候,他才会突然跳起来,热切地跑上去:“赵明逸,你又要去学习啦!”

他聒噪的声音引起路人瞩目,使赵明逸很不自在。李长毛才不在乎那些,他急急地揉着肚子:“我快饿死啦,你下回来一定要给我带些吃的!”

赵明逸果然是个嘴硬的王八蛋,嘴上不认他,下回路过时,却从窗里甩出一块枣糕饼,接着便急急驶过。

李长毛笑嘻嘻地接着,大声喊着:“太素啦!下回能不能整点荤的来。”

赵明逸对这个没羞没臊的家伙感到无可奈何。他实在不想管他,可又怕他在大街上对自己追赶叫嚷,那实在有失自己的斯文,更丢赵家的脸面。迫于这些,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给李长毛带饭。

后来有一天,赵明逸竟是提了个大饭盒下车走到李长毛面前,打开之后里面是四碟热菜,还有一大碗骨头汤。李长毛受宠若惊,忙问赵明逸是从哪里搞来的。赵明逸实话实说:“这是娘做的,她叫你吃饱了就赶快回赵宅。”

“他们不生我的气了”

赵明逸站在那里,不置能否。

李长毛开心了,大方地邀他坐地同食。赵明逸看看周围来交往往的行人,皱着眉头谢绝了。李长毛便自顾埋头大吃起来,可等他打着响嗝,抹了油嘴,竟又开始闭目养神了。

赵明逸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去”

李长毛闭着眼道:“我还要继续在这里忏悔。我知道,这些年要不是因为赵宅拿我当家人,这里的人早就把我赶出赵家镇几百回了,所以我还不能回去给你们抹黑。”

赵明逸说:“已经被你抹得够黑了。”

李长毛嘿嘿笑着,低头从怀中掏出个布包,里面裹着一对小小的银耳环。他说:“过两天就是咱娘的寿日了,这是我用最后一点钱请人煅的,你帮我送给娘。”

赵明逸沉默地接了,没有说什么。

李长毛催他起身:“你快去上学吧,莫要迟到了。”他起身将赵明逸推上马车,又对着拜别的车屁股叫道:“那孙老东西要是对你不好,你只须跟我说,兄弟一定要打出他的原形!”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长毛在长期冥想中终于有所收获。他总结自己被人造了反的根本原因后,得出赵家镇除了赵宅,其他人都信不得的结论。他深感如果不想再被人追得满街逃窜,只能把自身功夫练硬。他觉得秦老瞎子说的不错,他李长毛确实适合当个侠客。

于是他决意了,要走出赵家镇,访名师高人学习本领,做个真正的武林中人。

他说风就是雨,当再吃完一顿赵明逸给他带的饭后,他就起身跟他道别了。他拍着赵明逸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相信不用太久我能习全武艺,到时候赵家镇绝没有再敢欺侮你。”

赵明逸说:“现在也没有人欺侮我。”

李长毛说:“那是因为一直有我罩着你。”

赵明逸说:“那我要谢谢你了”

李长毛哈哈笑着:“这倒不用。娘说要你我相互扶持的。”

说着他便要转身拜别了。他在街上走了几步,又背对赵明逸喊着:“对了,你现在是我整个的兄弟了——不是一半,也不是一半的一半,你是我李长毛一整个的兄弟啦!”

赵明逸站在原地,他看着那个家伙扬长而去的背影,只能无语地叹一声。

李长毛出了我们赵家镇后,其实并没有走远,一直在周边的几个城镇流窜。可他的拜别着实令我们赵家镇清静了不少,而那“长毛帮”的次要首领,被各自高堂抓回家分别做了小张铁匠和小陈屠户,眼看独自理政的花傻子将要把帮派变成“傻子帮”,大家只好一哄而散。

赵家镇人民长舒了一口气,感叹从未觉得赵家镇如此静谧宜人,见了面皆互相告喜。可回头走在秩序井然的大街上时,大家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整整半年之后,李长毛才又一次踏上我们赵家镇的土地。彼时他的身板已经很壮实了,感觉气质也变了些,他走在我们赵家镇的大街上,像只拜别了半日一样,照常跟人打招呼。人们认出了他,先是一惊,接着转喜,最后是又喜又忧。

李长毛没有去赵宅,再次坐到了他先前参禅悟道的街角。直到那熟悉的车轮声响起,他才敏捷地跳起,对那马车喊道:“赵明逸,赵明逸!我回来啦!”

车里的人吃了一惊,急速叫停了车。李长毛得意地拍拍赵明逸的肩膀,称赞道:“不错,半年未见,你竟一点样子都没变。”

赵明逸说:“你怎么招呼不打就回来了”

“我回来看看你,见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赵明逸说:“我能有什么事呢。”

李长毛点头道:“也对,好了,见到了你,我又要走啦。”

他说完便摆摆手,又潇洒地拜别了。赵明逸想叫住他,可等启齿时,李长毛已经走远了。

后来的日子,李长毛以每隔小半年回来一次的频率,使我们赵家镇人民始终保持着忧患意识。他每次都是从街上截住赵明逸,说上几句又便心满意足地拜别。有一次赵明逸终于叫住了他,说:“你回赵宅一趟吧,娘说她想你了。”

李长毛笑笑说:“过段时间吧……”

赵明逸说:“爹也想你了。”

李长毛便说:“不是我不想回,只是现在我还功不成名不就的,没脸去见他们,再等等罢。”

岁月流转,一晃三年过去了。这次李长毛又回来了,气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把脑袋伸进马车里,问:“赵宅最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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